2023年4月20日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（中）在菲利约斯港参加黑海天然气输气庆典

文/陈玉宝

编辑/吴美娜

　　斯洛伐克最大的天然气供应商SPP公司负责人2月6日说，该公司自2月1日起开始通过“土耳其溪”天然气管道经匈牙利进口俄罗斯天然气。这是俄乌冲突的直接影响。

　　2024年12月31日，为期5年的俄罗斯天然气过境乌克兰输往欧洲的合同到期后，乌总统泽连斯基决定不再续签该合同。从2025年1月1日起，过境乌克兰通往斯洛伐克的俄罗斯天然气运输中断。

　　俄乌冲突引发的“能源地震”，将全球目光聚焦能源供应与输送路径的重塑之上。土耳其凭借其得天独厚的地缘政治优势，以及扎实的能源根基，顺势跃入这一国际能源博弈的中心舞台，成为各方瞩目的焦点。

“能源转运金钥匙”

　　土耳其位于欧亚大陆交界地带，紧紧扼守着黑海与地中海之间的咽喉要冲，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如同上天赐予的“能源转运金钥匙”，使其天然具备成为能源中转集散中心的强大优势。

　　从地缘战略的高空俯瞰，俄罗斯天然气取道土耳其奔赴欧洲，不仅能巧妙规避乌克兰地区的动荡局势风险，还如同给运输路程“做减法”，大幅削减运输里程，成本随之降低，运输时效显著提升，为欧洲勾勒出一条更为安全、高效、稳定的能源补给新航线。

　　SPP公司2月起开始通过“土耳其溪”管道进口俄罗斯天然气，预计从4月份起交付量将翻倍。该公司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达成的协议有效期至2034年，通过“土耳其溪”管道进口俄罗斯天然气主要是为了降低能源成本。

　　多年来，土耳其在天然气基础设施领域深耕细作，收获颇丰。“土耳其溪”“蓝溪”等一系列天然气管道项目如同坚实的“能源脊梁”落地生根，并持续稳健运营，其中，“土耳其溪”管道年输气能力达375亿立方米。这些已建成的管线，不仅为土耳其国内能源需求筑起了一道坚固的“防护墙”，更为跨国能源输送架构起基础性框架。

　　尤为值得一提的是，2018年正式投入运营的跨安纳托利亚天然气管道，宛如一条能源巨龙，贯通里海与欧洲，承接起更多源自俄罗斯乃至中亚地区的天然气中转重任，也凸显土耳其在区域能源运输版图中的关键地位。

　　在能源领域，土耳其始终保持开拓进取的姿态，精心构建起多元化的天然气供应格局。除了与俄罗斯紧密的供气合作，土耳其还积极“向外拓展朋友圈”，与阿塞拜疆、伊朗等周边国家携手，搭建起多条供气管道，并行引入丰富的资源。

　　不仅如此，土耳其在黑海海域的天然气勘探开采也是多点开花，本土能源产出稳步增长。多元化且富有活力的能源供应体系，让土耳其既能确保国内的能源消费供给，又能将富余天然气调配至欧洲市场，稳固自身能源中转国地位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土耳其天然气管道运营商国有企业博塔什油气管道公司（Botas），一直致力于强化能源供应安全与推动天然气来源多样化，并大力投入天然气储存设施研发，Silivri地下储气库扩建（三期）项目的储气设施容量，已从32亿立方米增加至46亿立方米，日提取能力从2800万立方米提升至7500万立方米，项目已基本完成。

　　土耳其志在将本国打造成区域性乃至全球性的天然气产业核心枢纽。成为重要能源中转国，不但能让土耳其坐收丰厚的过境费收益，更能使其在国际能源市场握有话语权，同时通过深度嵌入欧洲能源市场生态，带动本国关联产业蓬勃发展。

面临多重压力

　　然而，机遇之窗叠加资源禀赋，并不意味着前路皆是坦途。当前，土耳其面临着运输能力瓶颈、资金筹措泥沼、政治逆风困扰以及市场鏖战冲击等一系列挑战。

　　尽管土耳其坐拥一定规模的天然气管道硬件设施，可着眼当下过境运输能效，仍显出力不从心。土耳其拥有五条主要天然气管道，总设计年输气能力约为1083亿立方米，其中大部分需优先满足土耳其不断增长的国内需求，而欧洲每年对俄罗斯天然气的需求量高达1500亿立方米。因此，土耳其需进一步扩大管道网络和提升输气效率，扩建和升级能源基础设施的任务依然艰巨。

　　相比此前备受全球瞩目的“北溪-2”管线每年550亿立方米的设计输欧峰值，二者差距就更加明显。土耳其想要承担欧洲能源枢纽这一关键角色，必须大力扩容天然气运输管网、全方位提升管线输气潜能，而这意味着海量资金的持续投入，以及一段漫长且艰辛的建设周期。当前形势下，无论是土耳其还是俄罗斯，扛起这副重担，都“压力山大”。

　　理论上，土耳其可以向国际金融机构、跨国能源巨头等进行融资，但实际操作并不容易，资金缺口的强约束，已然是土耳其建设能源枢纽的一只“拦路虎”。此外，项目建设面临难以预测的地缘政治风险。

　　近年来，欧盟出于地缘政治棋局的考量，全力推行能源“脱俄”战略，意图在2027年彻底摆脱对俄气的依赖。在此大背景下，土耳其即便能够如愿提供稳定且高效的天然气中转服务，欧洲国家出于政治阵营站位、对俄制裁等因素综合考量，是否愿意大规模接纳来自俄罗斯的天然气，依旧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。

　　更何况，近年来的欧洲能源市场，日益呈现群雄逐鹿的多元化竞争格局。各国纷纷探寻能源供应的替代方案。

　　比如，挪威蕴藏丰富的海上天然气，持续加力对欧洲市场展开“倾销攻势”；北非国家毗邻欧洲，借道地中海管道源源不断地供气；中东传统油气生产国大力发展液化天然气（LNG），参与欧洲市场竞争；美国借俄乌冲突之机，毫不掩饰要成为欧洲能源主要供应国……

　　当前，俄乌冲突的“结束进程”或将加快，美国总统特朗普竞选期间曾表示，若俄乌冲突结束，有望恢复乌克兰天然气管线。留给土耳其的机会和时间可能不多了。

　　（作者系浙江外国语学院环地中海研究院研究员、特聘教授，西北政法大学国家安全学院特聘教授）